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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時的女子,出遠門、走親戚、趕集進城,總少不了隨身挎一只包袱,里面是換洗的家常衣裳,是自備的干糧或果品,是一兩件送人的禮物。有時攙了蹦蹦跳跳的孩子,那是串親戚,有時騎在毛驢上,前面是英武的后生牽了繩,邊走邊聊,準是新媳婦回娘家。也有的可能就獨自彷徨,彷徨在寂寥又悠長的雨巷,卻不知去向何方——譬如王祖賢片中的女子,也有個小巧的青布包袱,但一臉的孤凄與無助,我見猶憐,那是一代人心中最美的銀幕形象。更經典的,如白楊飾演的祥林嫂、秦怡演過的方林嫂,王曉棠塑造的金環、銀環,那些賢惠、勤勞,或善良隱忍或機智勇敢的農村婦女,當她們挎了一只或大或小的包袱作道具,其性格氣質馬上就能呈現出來。 那時沒有什么包包或方便袋,書生出門也常用包袱的,幾本線裝古籍,包在舊衣衫里,這才工工整整地打進包袱,客棧里,燈影下,長亭外,古道邊,隨時皆可捧來閑讀。那幾本書雖不值錢,卻是讀書人離不得的精神食糧。遇上仗義多情的丫鬟、小姐,興許就會在包袱里打進了散碎銀兩甚至珍珠塔、繡花鞋、一封書信,助他一臂之力,或者就交出了愛情,托付了終生。 便是赤貧如董永,都賣身葬父了,也有個包袱的,還有雨傘,那幾乎就是出門人的標配。含悲忍淚的上工路上,卻遇到了仙女,撞上了好姻緣——當然是窮苦人的美好憧憬罷了,卻也符合國人的浪漫與善良心理。 前幾日,讀到作家孫犁的一篇回憶性散文,說他珍藏著一個白底紫花的“人造絲”包袱皮兒,那是跟隨他風雨同舟的夫人一直使用的,經過抗日戰爭、解放戰爭,又帶到天津,經過“文革”多次翻箱倒柜地抄家,直到夫人去世。因為那是他買給她、她喜歡并一直用過的。就連床上鋪的褥子,也是夫人親自織成的。她走了,走了十年,那上面依然有她的手澤與體溫,有他們美好的情感與深切的回憶……不思量,自難忘。一個經歷了整整五十年的舊包袱皮兒,分明就是他們情感的見證。文雖不長,一個包袱皮兒已叫人凄然欲淚。 富貴人家有時也用包袱,大觀園里的襲人不過是丫頭,母親病了回家探望,本帶了一個彈墨花綾水紅綢里的夾包袱,里面只包著兩件半舊棉襖與皮褂。鳳姐卻命人把一個玉色綢里哆羅呢的包袱拿出來,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——全為了賈府的氣派與臉面。想必那包袱打得應是相當的漂亮,據說一個包袱,在心思縝密的古人手里,竟有十六種打法。 如今沒人用包袱了,一律是各種質地、品質多樣的包包,無論男女,常用常換。不過,面對影視片或文藝作品中的一件青皮包袱挎在男女主角的臂彎里,還感覺到幽幽古意。 甚是難忘,電影《城南舊事》最后一場,伴了《送別》的惆悵旋律,保姆宋媽跨上毛驢,一步步退去,退進霜林深處,卻又頻頻回頭,留戀地張望,這一頭,是沒了父親的小英子一家。忘不了,宋媽的臂彎里,是一個包袱,藍印花布的包袱。 >>>更多美文:情感日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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